刹那间两人各有思量，最终还是陌少涵先开了口:“……我不了解冷兵器，你还是直接告诉我——你从中能不能看出——这个人的刀法如何？” 
　　“比我更好。”冷落扬起脸，勾勾嘴角，带着人皮面具的脸上挤出一个三分冰冷七分挑衅的笑容，直直地向着骷髅的两个眼眶。 
　　陌少涵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，不说话，反而后退了两步，来到平台正中。 
　　“滋——哈……哈哈哈哈哈——” 
　　几乎是陌少涵站稳身体的下一刻，刺耳的电流声响起，不过似乎很快就被调试完成，随之而来的就是断断续续的笑声，两人对视一眼，知道彼此都从中感受到了疯狂。 冷落眼神示意了下骷髅的咽部，表示声音是从那个方位通过扬声器传出来的。
　　“Grim Reaper,you are the best,trust me on this one.”片刻后，有人用一种诡异的声音讲了一句话，那种声音像从喉咙里硬生生地被挤出来一般，每一个发音都长着尖利的刺，一下一下戳着鼓膜，还染着电流的喑哑，令人头皮发麻。但正是这个声音让他们知道——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他们要找的人，终于出现了。 
　　Vampire早年间混迹于地下格斗场的时候被人伤过喉咙，据说就是那一次伤了声带，从此以后虽然说话无碍，声音却成了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，辨识度倒是极鲜明。 
　　“老鬼～听声音就知道你现在差不多灯尽油枯了，不会还想和我打一场吧～”冷落的嘴角勾出轻佻，那神色活像夜店里约炮的花花公子，话语中的挑性意味却愈来愈浓重，“两年前你就打不过我，现在？别想了——你已经老了！” 
　　对面传来一声略显粗重的呼气声，而冷落再接再厉地继续说道:“你的老东家一个月前就死了——这中间还有你的功劳呢。要不是你因为接受不了上一笔和Adonis的单子吃了个闷亏赌气跑出来，Zero或许就不会……你说是吧～” 
　　对面的呼吸更重了，紧接着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，还有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，陌少涵听着这些暗自感慨——在争取有价值的东西时，冷落这张嘴原来也可以把人气到咳血。 一年前他就已经听说Vampire的身体素质大幅度下降，半年前谈生意时还看不出来，但听上去上次生意交接完毕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有大幅下滑的趋势——这么说来，Vampire的这具身体算是被冷落和自己联手整垮的了。 
　　“你这么多年为Zero卖命，现在Zero死了你也什么都没了——何苦呢？你说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，没钱没权没地位没势力——还不如卖点消息给我们，自己过得滋润比什么都强——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？” 
　　“……你，们？”Vampire重重地强调着那个“们”字，沉默了良久，转而又大笑起来，一边笑一边咳得撕心裂肺，听上去格外凄惨，“真感人哈哈……咳咳咳咳——原来我有生之年咳咳——还能看到你们两个合作的一天哈哈哈——” 
　　“这有什么？生意场上的事从来都是各取所需——只要你点头，我们同样可以合作。”冷落波澜不惊地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，忽而话锋一转，“话说回来，你先前就在纳闷——怎么Zero死了你还是改不了这一口东南亚英文——你早就不是他胯下那只叼着刀的狗了，你说俄语或者日语也不用担心我听不懂的。” 
　　此时Vampire终于缓过劲来，喉咙里还是不断地往外冒出奇异的笑声:“好了好了——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在提醒我Zero死了吗——我Vampire不是傻子，知道什么对我才是最好的……不过你们一个把我一刀两洞，一个伤了我的最后一点元气——” 
　　“我真想现在就启动机关把你们丢进斗兽区让你们尸骨无存——让你们如意，我觉得真是不甘心啊……” 
　　“相信我老鬼——那样你会比我们更不好过——你现在就挺不好过了吧，嗯？” 说罢冷落还小幅度地歪了歪头。
　　那声尾音上扬听似疑问实则挑衅的语气词似乎彻底点燃了引线，下一刻两人都感到脚下的平台开始下沉，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，并且还有逐渐加快的迹象；同时Vampire的声音也从两人头顶上方响起:“来者皆是客——我会吩咐人好好招待你们的——既然来到地狱，那就好好遵守地狱的规矩，至于我到底见不见你们，那还请——看我心情。” 
　　平台的速度提升至原速的五倍左右时不再增加，下降一段时间后陌少涵略微计算发现，如果以山顶石坛为地平面，他们现在相当于身处地下二十余米，按照他对于“地狱二层”方位的估计，他们还要按这样的速度下行约一分半钟。 
　　而实际上两人花的时间比陌少涵预估的多出了将近一倍，陌少涵曾以为“地狱二层”应该在山腰内部，由此推断——这整座后山，实际上都是作为“地狱二层”的狂欢池，那么那所谓的“地狱一层”，要么不存在，要么只能在地底。 
　　关于这一点，陌少涵并没有说出口，两人各自心领神会，冷落只在三分钟末平台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停下时评价了一句话—— 
　　“地狱，以血为尊，残忍疯狂凌驾于一切。” 
　　陌少涵知道，对方这也是在告诉他——稍后，不惜一切也要将Vampire逼出来。 
　　从先前冷落和Vampire的对话中陌少涵就已经听出Vampire并没有与他们合作的意向，更多的还是像戏耍一样模糊不清的态度；虽说Vampire的现状可能正如冷落所说——并不好过——否则他也不会被激怒，但从他能即时通过那句骷髅上安装的装置与冷落对话来看，他的地位在“地狱二层”至少还是稳固的，先前的半年为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，使他及时如今状态严重下滑也保有一定权利；Vampire的大半辈子转折坎坷不断，如今躲到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，却也是他一切颠沛流离起承转合开始的地方，这说明他的潜意识里希望回到过去——这对两人既是机会又是阻碍——机会指Vampire既然还想着过去，那就一定记得那段辉煌的日子，只要他还记得，那么冷落就有办法让他重新渴望，当一个人有了渴望，那主动方就有了可供交换的筹码；而阻碍却是——Vampire的辉煌，正是他们两人毁掉的。 
　　想必冷落也考虑到了这些，她先前那般费尽心机地挑唆激怒，为的就是还得Vampire的那一句—— 
　　“看我心情。” 
　　陌少涵内心里摇头浅笑——什么时候，他也有了要看别人心情行事的时候了。